90年代冠县游戏史(下):虚拟游戏时代
90年代,还是小孩儿的我们,趴在地上弹玻璃球,使劲摔三角,撒尿和泥儿,与土为伴。
每天玩一脸泥儿回家,挨一顿胖揍。
后来,我们把对游戏的执着移植到屏幕上,开启了虚拟游戏新时代。
有多少人是为了打游戏糊弄爹妈买小霸王学习机。
有多少人为通不了魂斗罗的关而沮丧?
有多少人用一下午的时间垒俄罗斯方块?
90年代冠县游戏史(下):虚拟游戏时代
1
我的虚拟游戏时代,跟我爹有非常密切的关系。
那是个下午。
我爹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长方形塑料盒,我一看,两眼放光。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游戏机吗?
赶紧去抢。我爹把游戏机举起来,我左蹦又跳,怎么都够不着。
那时,我觉得我爹好伟岸。
只是,没过几年,我就比我爹高了。
我爹把手放下来,我才够得着游戏机,那个只能打俄罗斯方块的游戏机,黑色的机体,明黄色的按键。
接连好几天,我都端着小马扎坐在院里梧桐树下,最显眼的地方,一丝不苟的垒俄罗斯方块,太阳从东到西,跟我没什么关系。
有小孩路过,我还会大声说:“哎,曾好玩啊。”
他们注意到我手上的游戏机,两眼放光。
我知道他们很想打,就像我看别人打游戏,我也很想打。
2
很久以前我的土豪小伙伴就有了插卡游戏机。
每天吃过晚饭,我就晃晃悠悠的跑去他家,倚着他家的床沿,看他打游戏。
那时,大家都住在一个家属院,谁都认识谁。吃过晚饭,去别人家串门是很正常的。
即使有两个把子,我也极少有机会上手。
无数个夜晚,我都眼巴巴的看小伙伴打忍者神龟,打魂斗罗。
眼冒金星,羡慕的不行。
只能熬到很晚,他实在憋不住,要上厕所的时候,我才有机会打上一局。
魂斗罗只有3条命,我死的很快。
一死,他就把把子夺过去了。
其实,打一局,我就很满足,高高兴兴的摸着黑回家去。
3
小霸王学习机横空出世。
“你拍一,我拍一,小霸王出了学习机。
你拍二,我拍二,学习游戏在一块儿。
你拍三,我拍三,学习起来很简单。”
不出小霸王学习机公司的意料,所有小孩都开始以学习的理由要求爹妈给买学习机。
我说:“人家那谁谁都买了,成绩涨了好几名呢?”
我日复一日,说:“学不好,都赖你。”
4
其实,我爹也爱打游戏。
暑假,一天半夜,我都睡了,我爹把我喊醒,亮出,不对,应该是祭出了一台插卡游戏机。
我赶紧从被窝里爬起来,打开电视,开战。
我跟我爹一起打一款叫雪人兄弟的游戏。
雪人兄弟跳上一级级的台阶,对着怪物吐雪,滚成雪球,推下去,还能把怪物撞死。
计算好雪球滚下去的轨迹,可以把所有怪物一下滚死。
赶紧跳到最下一层,等着天上掉下来的麻将,分儿高。
我和我爹激战,我妈从卧室出来,睡眼惺忪,见到亮光,还以为进来了坏人,一惊,害我死了一个人。
那是畅快的一夜。
也是畅快的一个暑假,夜夜笙游戏。
赛车,台球还有坦克大战。
那时的把子,是规则的长方体,不符合人机工程学。
打一会,不光大拇指疼,整个手都酸。
可是,酸点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魂斗罗好玩吗?
有街霸里“单枪不肉跟”的动作好看吗?
有自己独霸一台游戏机爽吗?
手指头算的了什么?
算得了什么?
游戏机是借来的,不久就被送走了。
5
街上已经有了不少游戏机厅了,河沿儿上就有一家。
一间破屋子,几台大型的游戏机,玩街霸、三国志、恐龙时代,屏幕很大,偷看的很轻松。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就会钻进去看别人打游戏。
一边看,一边评论,替打游戏的人可惜。
玩的话,需要投币。
除了研究怎么用铁片骗游戏机,更多时候,我盼着我爹喝酒。
一喝酒就让我出去买酒,一买酒,就有可能剩下钱。
剩下的钱算我的跑腿钱。
盼着喝啤酒而不是白酒。
啤酒瓶贵,白酒瓶不值钱,除非冠宜春。
等收破烂的来了,偷偷卖掉,换钱打游戏。
有个同学,家里是开游戏机厅的,羡慕人家生活在真正的幸福里。
我要是她该多好。
有天,我和小伙伴看完别人打游戏往家走。
那是个冬天,刚下过的雪还没化干净,我们兴高采烈,讨论怎么才能使出绝招。
突然觉得身后有点不对劲,我爹骑着自行车跟着我们走,应该走了一段时间了。
我们为刚才的热烈感到尴尬。
我爹问:“好玩吗?”
我说:“好玩。”
我爹问:“想玩不?”
我说:“想。”
于是,我爹就调转车头,自行车头。
把我携上车,回到游戏厅,他看着我打,打了很多盘,饿了,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跟我爹说:“玩够了。”
回家路上,我爹问:“还玩不?”
我说:“不玩了。”
至今,我都觉得这是种很好的教育方式,让我自己感到惭愧。
可游戏的诱惑实在太大,谁能抵挡住关羽的旋风大刀呢?
没过多久,我就又就范了。
6
电视购物在电视台狂轰乱炸,炸出了具有超级功能的新天利超级VCD。
人机对话,超强纠错,学习功能,当然,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有海量的游戏光碟。
谁家的学习机不是用来打游戏的呢?
游戏把子是有人机工程学的把子,很现代。
游戏也不是插卡的,而是16位游戏光碟。
虽然我不知道16位是什么,但我还是要向慕名而来的小伙伴介绍一下:“我这可不是8位的,我这是16位的。”
高级。
把他们唬的一愣一愣的。
当时新天利广告里鼓吹的是人机对话,类似于今天的Siri功能吧。
我对着它说了很多话,可是它总是毫无反应。
我爹觉得买到了假货。去找他们退,他们不退,我爹就更觉得买到了假货。
好在可以打游戏,原谅了它。
更多的功能在于在插卡游戏机时代即将过去的时候,我抓住了它的尾巴,吸引了很多小伙伴来我家看我打游戏。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我,希望我能给他们一次打一局的机会。
这挽回我多次眼巴巴看别人打游戏时尊严的丧失。
这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作用,虽然并没有从实质上得到改变。
7
之后,电脑就来了。
其实,当时买新天利超级VCD,是想把它当电脑来用的。
它有键盘,广告里甚至还有上网的功能。
只是当时我不知道网是什么?
拿起家里的电话线就往VCD机后边的小孔里塞,当然不能成功。
还没成功,1990年代末,网吧来了。
还是在河沿儿,一间小破屋子里,放着两台电脑,我的同学蹲在马扎上玩红警。
那是完全不同以往的体验。
以前的游戏机,都是单对单,一次只能控制一个人。
而电脑游戏,依靠鼠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可以一下控制很多人。
太神奇了,我一下就着迷了。
电脑游戏要在网吧玩了。
四五台电脑,攒在一个小屋里,乌烟瘴气。
老板用个小本记下开机时间,玩完在结账。
本来想玩一个小时,坐在那一局一局的打红警,心里想,要不再玩半小时。
再玩半小时吧。直到把兜里的钱都花完,才去结账。
结完帐也不走,看别人打红警。
还有星际争霸。
8
有一个游戏对我们的人生都产生了巨大的改变。
那就是腾讯QQ。
在这款游戏里,我们面对的不是虚拟的游戏人物,而是电脑背后一个个真实的人。
或者是狗。
没怎么出过小县城的我,对外边的世界充满期待.
QQ里有依城市搜索添加好友的功能,我就搜索那些大城市的人,添加好友,跟他们聊天。
那时,网络还不太商业,搜索到的好友还真的可以聊几句。
还会傻傻的说,等长大了一定要去他们在的城市看看。
在网吧,有非常多花完了自己的钱,看别人聊的人。
聊着聊着,就不是一个人聊,而是一群人聊。
大家出谋划策,跟电脑那头的人胡侃。
我的第一个网名很武侠,叫月下孤影。
这难道是我现在都很孤单的原因所在?
9
与此同时,还有一种叫江湖的聊天室。
里面有各门各派。各门各派里有这护法那护法,一大群的官儿。
还有钱。
我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跟人要钱。
见人就喊大侠,大哥大姐。
要了很多钱,成了什么护法。
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于是,每天的任务就是求人要钱,然后别人求我借钱。
发完了钱,很无聊,我就想,要是这些人都是像真实的人那样,显示在屏幕上该多好啊。
打人的时候就真打人。
借别人钱的时候就真的掏出来一大包袱钱。
10
不久,网络游戏,就真的出现了。
一个个立体的小人在电脑屏幕上打打杀杀。
只是我对这种游戏不感冒,提不起兴趣。
这已经是将要进入2000年时候的事了。
2000年以后,除了现在还没玩过的vr,游戏在形式上就没发生巨大变化了,无非是竞技、社交。
1990年代,那个动荡和极速变革的美好时代也随风而去十几年了。
现在,每人一台手机,可以玩无数游戏,可很多人再也没兴致玩了。
还是有些想念。
想念那些眼巴巴看别人打游戏的时光。
想念打一夜雪人兄弟终于通关的激动。
想念终于以学习的理由买回游戏机的兴奋。
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90年代,冠县游戏史,其实一点都不虚拟,因为每一段时光都是我们亲自度过的。
作者:许临时
一个游走在有趣边缘的冠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