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代理杀手的故事
内容速读:
她没有那些被称之为“稳定”的工作,但是她却日进斗金。她被称作为网络中的杀手,无论妖魔还是鬼怪她杀了一个又一个,却欲罢不能,她做的是帮助网络游戏玩家代练升级的的工作。雪柔,一个行走在网络中的代理杀手。 其实我是在非常偶然的一次机会里听到人提起我们今天故事的主人公,雪柔。
她没有那些被称之为“稳定”的工作,但是她却日进斗金。她被称作为网络中的杀手,无论妖魔还是鬼怪她杀了一个又一个,却欲罢不能,她做的是帮助网络游戏玩家代练升级的的工作。雪柔,一个行走在网络中的代理杀手。
序幕:天地孤影任我行
其实我是在非常偶然的一次机会里听到人提起我们今天故事的主人公,雪柔。当时对她的描述也只有这样寥寥的几句,说她儿时曾经是一位数学神童,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上海一所不错的大学,毕业后自己经营起了网吧,但是由于感情和经营问题网吧倒闭,于是,大学刚刚毕业一年的她带上了自己的那堆电脑,开了一家奇怪的公司,成为了代理网络游戏玩家杀人练级的网络“杀手”。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我们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见见她,于是,我们真的坐上了车,来到了她常去的咖啡厅,在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找到了雪柔。
雪柔一幅瘦瘦小小的样子,略带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和其他那些整天泡在网络上的青年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话格外少,而且非常的礼貌,看到我们之后,甚至浅浅地鞠了一躬。我觉得很意外,她和陌生人之间保持着一种非常客气的距离。不过,当我提出采访要求的时候,这个女孩子给了我一个很简短,但是非常坚定的回答。她说,她不想提起在网络中厮杀的生活了。因为她这样的一句话,我也动了打消采访计划的念头,不过最后还是受她的邀请,到她那间工作的小屋子里去看看。这时我发现,在成排的电脑旁边,当雪柔静静地坐在属于她的那张小床上的时候自己一下子就放松了很多,闲聊之中,我也忘了突然是在哪一刻,她一下子打开了她记忆的闸口,那些过往的岁月,那些很特殊的感受,好像一下子倾泄了出来。所以说,这次采访是在我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时刻,雪柔带给我们的一段完全意想不到的特殊职业历程的感受。
2001年,年仅19岁的雪柔大学毕业,在和她那个有上海户口的男友的爱情死亡后,陷入了深深的悲痛后雪柔不断的用酒精麻醉自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雪柔开始接触网络聊天室,虚拟的网络不仅仅麻醉了雪柔的痛苦,还为雪柔带来了一场新的爱情。新男友是一个离异过的30多岁的中年人,为了让雪柔有点儿“事儿”干,他为雪柔盘下来了一所网吧。雪柔半梦半醒的爱情长跑在一年后嘎然而止,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与前妻复婚了,失去了依托的雪柔网吧经营的也是举步维艰。雪柔说,这是她人生中最迷茫的一段日子,她以为她会开一辈子网吧,而如果失去这个小小的网吧,她甚至不知道干些什么。也就是在这段日子,雪柔偶然发现她网吧里的一群人不仅仅每天都来上网,而且还会有人送饭,连网费都是由别人结算的。经过聊天雪柔终于知道了这群人在帮一个“大款”修练网络游戏中角色的等级,不仅仅替大款升级等级,还组成兵团帮大款攻城拔寨,而大款会给他们每人每天20元的工资,包括一日三餐。雪柔了解到,现在有很多没有时间修炼自己角色的玩家都开始雇这些被称为“游戏枪手”代练人群。雪柔当时随口问了一句“有多少玩家雇代练?”对方的回答是至少有一半。这句话从此改变了雪柔的生活的轨迹。
碰撞现实生活的杀手
2002年,中国互联网迎来了最繁荣的复苏,网络游戏更是推动着这个产业的滚滚车轮快速的前行着。雪柔看到了游戏产业的昌盛,而网吧里进进出出的代练兵团更让她产生了动摇,终于雪柔决定放弃辛苦经营了一年的网吧,投身到网络游戏代练,这个地下游戏产业链的大军中去。
2002年3月,冰雪初融的季节,雪柔最后一次关闭了网吧沉重的拉门,抛起了所有的顾虑、疑惑和伤痛,在一处普通居民楼三室一厅的房间里开始了自己的游戏代练生涯。“当我决定开门做生意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了,不管成败如何,决不回头了。我把我网吧里的那几个愿意跟着我干的小丫头小伙子集中到这里,痛痛快快的玩了一个月的游戏。”雪柔说玩游戏的那一个月,她什么烦恼都没有考虑,感觉时间都停止了转动,不过有一个念头始终是停留在她脑海中最深处的地方,那就是“生存”。
一个月后雪柔的“游戏代练中心”开张了,她开始并不知道自己的客户在什么地方,于是她组织着这些和她一起为了这个虚拟理想而来的三个人在大学和高中门口发广告、贴广告,但一个月下来生意仍然屈指可数,资金的匮乏也让雪柔开始感到压力。这段时期雪柔开始想尽方法的拓展自己的“生意”,她组织伙伴们在各个游戏论坛发帖子宣传,并且开始在网络游戏中倒买一些虚拟的武器装备,甚至像小商贩一样的去在大街上倒买游戏卡,但这些也只能够解一时的燃眉之急。“我当时真的不想干了,我想把这些电脑买了,自己多到一个角落里死掉算了,我甚至到了看到游戏就心烦的程度。”的确,这时的网络游戏对于雪柔来说承载的不仅仅是娱乐,而是生存的希望。
5月份的一天,雪柔应一位大学同学的邀请,去他的公司里玩,在吃中午饭的时候雪柔猛然发现,这里很多年轻的白领员工都在谈论网络游戏,网络游戏成为他们工作闲暇之余消磨时光的主要方式,当雪柔突然听到很多员工抱怨自己游戏升级太慢时,雪柔终于知道了自己潜在的客户在何处了。于是第二天一早,雪柔就带着自己的伙伴们来到这家写字楼的门口发名片,并且让自己的同学代自己宣传做担保。在各大写字楼的奔波一个月之后,雪柔终于迎来了自己久违了的收获。“有这批固定的白领用户,我们几个终于解决温饱问题了。”但是这并不是雪柔的最终梦想,她梦想着赚更多的钱,将蛋糕做大。
在雪柔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可是却弥漫了忧伤。说实话,我很惊讶于雪柔对细节,那结细致入微的描述,她讲出的一切,根本就像电影的情节一样,一幕一幕,那么的完整,那么的生动,后来我想可能她根本不需要回忆吧,这一切,在她脑海都嵌刻得太深了。她在讲的时候,一直在静静的流泪,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可是在她不哭的那些时候,她的眼神里是一些我觉得可能有时候男人们也未曾有过的坚定。
情欲流转的杀手生涯
在和雪柔聊天的时候,我发现她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免我和她谈论代练的社会性质这个话题。确切地讲,她在有意的回避对自我生活的认识与看法,那似乎是她心理最深的秘密。而我略带残忍的尝试着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接近这个秘密,雪柔失去了先前固有的成熟她显得如此的局促和慌张。
“大侠与大盗往往是很难分清楚的,在最开始做代练的时候,大家都很尊重你,因为只有将游戏掌握的很好你才有资格做代练,甚至有人愿意和你并肩作战,攻城拔寨。那个时候代练在某种意义上是高手的代名词。”雪柔翻出一本影集,笑着指着上面几张照片对我说,这就是当年那些从外地专门赶来认识她的一些玩家,“那个时候大家都很融洽,没有人认为你用这个换饭吃不对,甚至你能够依靠游戏在现实生活中赚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雪柔说,那个时候网上的伙伴们称她为女侠,媒体也管代练成之为游侠。“不过情况很快就变了,我们现在是贼,我也理所当然的事女贼了,仅仅是因为你侵犯了他们的利益。”雪柔说她其实能够看懂这一点。
自己的天堂,往往是他人的地狱。这话倒过来说也一样。雪柔说,代练在某些玩家的眼中绝对是“江湖败类”,因为他们破坏了游戏的平衡,对于那些将游戏视为第二生命的玩家来说,这是不可能被谅解的。“枪手,据所我所知这个词好像是用来形容代人考试的那类人,不过最近这个词越来越多的挂在我们的头上了,越来越多的人将我们看作游戏中的暗流,就是河水中最混浊的那一部分。我想我只是为了挣钱吃饭,没有别的,那些记者们至于在媒体上这样抨击我们吗?”雪柔在谈到这里的时候,总是感觉到无边无际的悲凉,她此时才意识到她曾经泰然处之的生活方式是多么大的幸福,而如今却一去不复返了。
游戏中的利益与现实生活中的利益一样,是引起纷争的导火索。雪柔也第一次品尝到了其他玩家仇视他们这群代理杀手的感受。“有一次我在《传奇》的野猪洞里练级,可能是在那个地方呆的时间比较长,而且在我前面的那个代练总是和一个玩家争东西,那个人有点被激怒了。他知道我是代练,就想杀我,但是他级别有些低,被我杀死了。他再一次上来的时候突然问了我一句,你除了会出卖青春和灵魂,你还会什么?我当时一下就蒙了,慌忙的下了线,大脑好长时间浑浑噩噩的。”雪柔那天夜里在自己的小床上哭了很久,她说并不是因为自己脆弱,而是青春这个词对她来说太富有意义了。这一天是雪柔二十一岁的生日,没有蛋糕,没有礼物,也没有祝福。
雪柔说自己不会暂时是不会放弃代练生活的,“如果我不干了,我手下这几个兄弟姐妹就都需要下岗,我本身就是一个代理杀人练级的手艺人,练级的目的就是为了换钱贴补家用,我有嘴,我的伙伴们有嘴,再到将来,他们的老婆有嘴,小孩儿也有嘴。因此我认为大至全中国,衣食是绝顶大的问题,先要吃饱,再谈其他。”雪柔认为自己还没有得到命运的垂青,虽然她已经对游戏这个名词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倦意,但雪柔仍然愿意相信这里面藏有她要寻找的所有美好与希望。
雪柔说他最喜欢的诗是《行路难》,这是李白的绝唱之一:“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游戏代练的道路何其艰难,而这一切却成为了雪柔网络生活中全部的底蕴,并且顽固的萦绕于她长达3年失落爱情生活的梦境边缘。雪柔轻轻的拭干了泪,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为了那些迟到和即将来的命运与前途抛洒下的含义叵测的泪水。
终曲:世事苍茫成云烟
这世界上有一个叫忘川的大漠,浮云无法掠,飞鸟无可渡。
这世界上有一个叫月光的酒坊,在大漠的尽头,里面有一个末世的杀手。
江湖中传言:在那里有一种叫醉生梦死的酒,能让你忘记从前所有的一切……
雪柔说网络就是她心中的忘川,网站和弥漫着电脑射线味的房间就是她的酒坊。而我想雪柔一定就是那个末世的杀手,在与世隔绝中,喝着游戏这种酒,忘却一切。
伴随着网站的开通,雪柔的生意开始越发的好了起来。但随着用户数量的增多,各种各样的问题也开始浮现在这个处世未深的杀手面前。第一个让雪柔感到棘手的问题就是盗号。一次雪柔代理一个客户练级,可是没成想客户的号码被盗走。客户也给雪柔打来电话,愤怒的指责雪柔不讲信誉。雪柔万分焦急的买来了市面上所有能够找到的杀毒软件,一台电脑一台电脑的查杀病毒,但是一无所获,那几天雪柔不得不中止了所有的生意,重新做了每一台电脑的系统。
“这件事情对我打击很大,因为那个客户话说的挺狠的,让我伤心极了。最后我决定,赔偿他3500元钱,这已经远远超出他那个ID的价值了。”不过雪柔见到那个客户的时候,那个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他在自己的电脑中发现了木马,而且QQ号码也被盗了,他错怪了雪柔。雪柔说她那一刻感觉轻松极了,压抑在心中所有的不悦都仿佛在一瞬间小时了,连呼吸周围的空气都感觉清凉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我从这个事件中吸取了一个教训,一定要让客户在交ID之前申请密码保护,这也成为我们现在代练游戏之前声明的一条规矩,再后来我们又遇到了很多类似的教训,不得不定了整整一大套规定给客户看,因为我后来发现有竞争对手利用我们业务漏洞骗钱。”雪柔说,在她的眼里,江湖险恶,何曾分过现实和虚拟。
在客户数量逐步增多的情况下,雪柔在一段时间里选择了使用游戏外挂,一种不需要人工看守就能够让游戏角色自动修炼等级的软件。“去年后半年我几乎都在使用外挂,用外挂可以不用人管就可以控制角色自己去追杀怪物,这样我的伙伴们好好的休息了一段时间,不过我后来发现了问题,用外挂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有些怪兽集中的地方往往人要比怪物多,这很影响我们的效率,客户也开始提意见了,所以我最终决定去周围的大学和网吧里雇一些学生,按小时付给他们工资,来保证练级的质量,从今年初到现在的效果看,很不错,虽然增加了一些工作量,可是我们收入和客户都多了起来。”不过雪柔说,她现在在悄悄的聚敛几个学生,让他们为自己开发一些专用的外挂,相信在过上两个月他们的作品就回出来,到时候她也就不用在去买别人的外挂了。谈到这里时雪柔很得意,她甚至开玩笑的对我说,杀手也需要有自己的武功秘籍。
在谈到请她练级的客户时,雪柔的脸上留出了久违的笑容,甚至在讲述之前自己就先笑的乐不可支了。“有一次,我的一个朋友带着他的老板来找我,他老板一脸怒气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我们的客户,我们什么地方慢怠人家。不过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我朋友的老板玩《传奇》的时候结了一个仇家,那个仇家天天追着他杀他,他已经为此壮烈牺牲了好几次了,而且丢了心爱的装备,那个人现在天天管他叫阵,所以他想组织一个‘军队’灭了这个嚣张家伙。”为了帮朋友的忙,雪柔组织了六七个学生,用他们等级最高的ID组成了一支讨伐大军,成功的剿灭那个可怜的家伙。事后那个老板大呼过瘾,给了雪柔5000元作为报酬,而且一有时间就请雪柔帮他找人打群架。“后来我得知,玩网络游戏的公司老板有很多,他们把这个当作缓解商战压力的一种方式,于是通过介绍,我就组织了两个人专门联系这些老板,替他们当保镖、杀手甚至军队。这个活儿现在已经成为了我们很主要的一个项目了。我想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现在叫我代理杀手的原因吧。”说话之间又有几个刚刚下课的大学生来雪柔这里上班了……
未来是个沉重的话题,雪柔并不想过多的谈起。而游戏本身就是用来凝固时间的,游戏的整个过程就是让玩家脱离尘世中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时间与未来。不过钟表仍然以它固有的形式走着,雪柔也知道最终自己的职业会走向灭亡,在雪柔模模糊糊的未来中,她想逐步将自己的网站转向电子商务,因为最近她发现游戏的点卡也卖得不错。雪柔说,随着网络游戏逐步的都增加了角色疲劳系统,这种近似疯狂的练级杀人肯定会消失的,如同一个时代的结束,不过结束前她愿意多想未来,她现在能够做得就是多增加几种游戏的代练,包括时下流行的CS雪柔也开始涉及。不过雪柔知道自己的根在网络中,自己的魂在游戏中,她最大的理想就是开发自己的游戏,不过她知道这一切离她太遥远了,雪柔最后对我说她会一路走好的……
尾声
雪柔是一个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并存的人,她世界中的一切对于我们来说,显得陌生而又遥远。她的柔情,她的迷茫,她的乐观,她的与世无争。结束采访时,雪柔说她最喜欢的歌就是《笑红尘》,我不知道这是一首什么样的歌,回到家中的时候慌忙在网上搜索出来,听到歌声时,我恍然间又看到了游戏中那个似幻似真般的雪柔,那个看破红尘的雪柔。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醒时对人笑/梦中全忘掉/叹天黑得太早/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